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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雷斌走到一条宽条的板凳上躺了下去。在豹韬卫的大营里,两人的居室和床榻都很宽敞,两人即使共睡一榻也绰绰有余。但此时的荒郊小店里,床榻不过六七尺宽而已,所以雷斌很守礼数地找了条板凳躺着。
苏希娇看着男人的举动,心中一阵感激。但此时大战在即,倘若雷斌休息不好休息的话,对战斗力定然是一个很大的折损,思忖再三,终于声若蚊音地说道:“板凳上睡觉太不舒服了,嗯…你过来睡吧。”
荒野小店的客房里,此时苏希娇小心翼翼地躺在床上,虽然彼此刻意避免着身体接触,但此时男人的呼吸声,甚至心跳声,都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苏希娇躺在雷斌的身旁,就像是温柔的妻子等待丈夫的入睡一样,静静地一动不动。雷斌有些凌乱的发丝轻轻拂过苏希娇的脸庞,她却不敢去动手推开,生怕自己的每一个动作就会碰到酣睡中的雷斌。
突然,一阵强烈的不详的预感涌上了苏希娇的心头,隔壁房间发出的一声滴滴的闷声,就像是从幽冥中伸出了一只手一样。多年习武练就的本能的反应,让苏希娇立即从床上坐起来,伸手去摸床铺边上的长剑。而几乎同一时刻,身边本来正在酣睡的雷斌的反应竟然比她还快,用如同闪电般的身法,雷斌拉起苏希娇,急忙闪身躲到了床下的角落处。
电光火石间,带着疾风的箭矢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而下,密密麻麻地落在了房间的每一处开放角落。而此时隔壁,王方等几个兵卒的房间里,传来了一阵凄厉的惨叫,显然这一轮突然的袭击,已经夺走了正在睡梦中的一众军士的性命。
凄厉的箭矢攻击持续了很久才停止,狭小的房间中,已经落下了刺猬般的羽箭,任凭两人的武功再高,此时面对如此密集的弓箭射击,也决计没有生还的可能。这一切是在来的太突然,让苏希娇惕然心惊,呼吸几乎都要停滞了。
雷斌小心翼翼地从床前的空地上拿过了一支箭矢看了看,沉声说道:“这是辽国黑风骑专用的弯钩轻羽箭。”
“黑风骑?”听了这个名字,苏希娇心中更是紧张。这黑风骑是辽国最精锐的部队,定州府的那一帮身手也不算弱的捕快,前次遇到黑风骑,简直就是螳臂当车一般完全没有抵抗能力。
“怎么办?”惊魂未定的苏希娇有些颤抖的说道。
“如今,我们只有一个办法。”雷斌在苏希娇的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拿起手上的那一根羽箭,往门板上重重掷去,发出了一声沉沉的响声。立时,窗外的箭矢再次鱼贯而入,而就在同时,雷斌和苏希娇一先一后地发出了一阵惨叫。
两人当时并不是真的中箭,他们只是想让对方以为自己已经中箭。果然,又一阵箭矢飞进来后,外面的袭击者似乎停止了攻击。过了一阵,旅店的院子里发出了一阵叽里咕噜的辽国话,几名袭击者已经进了院落。
袭击者小心翼翼的检查着每一个房间,包括店家在内,每一个房间的人都无一幸免,巡查的士兵料定没有人可以在睡梦中从这样的袭击中生还,所以也慢慢变得漫不经心起来。
然而就在他们推开最后一件房门的时候,雷斌和苏希娇却同时出手了。两人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一次机会,所以这出手定然是竭尽全力,两把寒光闪闪的长剑,如同勾魂使者手中的锁链一样,悄无声息地钩走了这几个人的性命。
雷斌看了看袭击者,每个人都穿着黑衣白丝的长袍,头上缠着一条绣着旋风图案的头巾,这果然是黑风骑的装束,不禁眉头一皱。
为什么这个部队会知道自己的行踪,而且如同影子般找到了自己的落脚地,然后发动这突然的袭击。然而这诸多疑点,两人却不及细想,现在,他们必须要快速换上这几个人的衣服逃离这里。
就在刚才,雷斌告诉了苏希娇他的计划。两人唯一的逃跑路线,就是潜入客栈后门的塔木河里,接着夜色利用水道逃走。只要两人能够来到河边五丈以内,两人就安全了。
事起仓促,两人无暇仔细更衣,只能除下那几个死亡的黑风骑士兵的外衣河和头带胡乱地穿在了身上。其实刚才的袭击,已经让每一件衣服上都沾满了鲜血,不过好在黑夜成为了他们最好的掩护。
面对未知的危险,苏希娇心中充满了无形的压力,她不知道外面到底有多少士兵正包围着他们,也许她们刚出去就会被发现,然后被漫天的箭雨射成了刺猬,直到她看到了雷斌坚定的眼神。
这种眼神,不光是自信,还有一种隐隐的霸者之气,苏希娇竟然被这阵眼神吸引住,心中的紧张感大减。雷斌看了看苏希娇,眼神中似乎是在问她是否准备好。苏希娇点了点头,默默地从地上拿起了两把敌人的弯刀递给了雷斌。
雷斌接过双刀,暗暗运起内力,突然用力地把双刀往背后的院墙外掷出。鼓足了雷斌内力的弯刀,就像是两道寒光一样冲入天际,在天上相互重重一击,发出了一阵刺耳的铁器声。
门外的袭击者看到这突然的变化,一事一阵骚动。在这同时,雷斌和苏希娇两人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院门处闪出。黑夜,再一次成为两人最好的掩护,当门口的那几个士兵意识到跑到自己面前的并不是自己人时,他们的脑袋已经从肩膀处飞起了。
黑风骑立时大乱,想要拉弓往两人这边射出羽箭,但雷斌和苏希娇却故意留下了两个活口,果然,那两个人看见自己的部队要冲着自己房间的时候,果然咿哩哇啦地狂叫起来。众人见状,已经在弦上的弓箭立时迟缓了一下,而就在这个时间里,两人又已经窜出了三五丈远了。
塔木河就在不到十丈远的距离,然而这十丈却变成了苏希娇走过的最惊心动魄的一段路程。当两人纵深跳入河水的时候,箭矢飞到了已经离他们不到一丈的距离。
“扑通,”伴随两人入水的水花声同时响起的是箭矢穿透河水的声音。不过幸好此时距离发射箭矢的地方已经很远,大多数箭矢在还没飞到的时候就失去了劲道。所以即使此时在水中身法受阻,二人还是靠着良好的武功底子躲开了已经是强弩之末箭矢的攻击。
黑风骑一轮攻击落空,已经立即有一队士兵来到河边。但此时塔木河里的浪花已经消散,河水中哪里还有两人的影子。为首的将领看见湍急的河水微微一呆,然后立即发出了一阵命令,其他众人得令后,立即上马往下游疾驰而去。
塞北小镇上的袭击,进行的电闪雷鸣,整个过程不足一炷香的时间。而此时在距离幽州府不过百十里地方的客栈里,蒲心兰却还没有入睡。宁静的夜空中,传来了一声凄厉的鸟鸣,听到声音的蒲心兰立即来到窗边,推开窗户,对着外面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口哨。
一只鹰隼缓缓从天上盘旋而降,在鹰隼的背上,绑着一个信筒。蒲心兰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信筒,从里面取出了一卷泛黄的纸条。纸条上写满了各种符号,蒲心兰看着这些符号,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大人…”门外响起李三的声音:“宋贤弟醒了。”
蒲心兰听了宋莫言苏醒的讯息,脸上微微一动,默默将纸条放在一旁的烛火上烧成了灰烬,然后说道:“你们给他沐浴进食,半个时辰后我去见他。”
塔木河边,当仓皇而逃的雷斌和苏希娇从河里钻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二人知道黑风骑定然会顺着河流往下游寻找,所以拼着体力剧烈消耗,也要选择了反方向逃走,只要进入了上游五里处的森林,两人便安全了。
但这塔木河的河水实在湍急,两人几乎是靠在水里摸着石头爬过来的,即使苏希娇水性了得,依然敌不过此时春意中有些冰凉的河水。此时两人的手,出人意料却又十分自然地紧紧握在一起,源源不断的内力正缓缓从雷斌的身体内流向苏希娇体内,只有这个方法,才能勉强维持她的体温。
脱了力的两人,虚弱地坐在河边的灌木丛中。此时两人已经脱离了危险,背后就是一片漆黑的森林。面色惨白,嘴唇乌紫的苏希娇,心有余悸地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一切。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恐惧,即使曾经多次面对各种危险,但这次的行动却让她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可怕。
此时的苏希娇,就像是个少女一般,用颤抖的手紧紧抓着雷斌。她的心里并不是真的需要雷斌输送给她的内力,她只是觉得,握着雷斌的手,会让她的心里觉得很安全。
苏希娇惊讶的发现,经过刚才的一阵折腾,雷斌脸上的易容的材料已经在河水的浸泡中完全脱落,露出了她本人的脸庞,于是立即吓得松开了自己的手。她心中明白,这才是男人真正的身份。她一路上不断告诫自己,不要和这个男人走得太近,但在这之前,对方始终是易容成宋莫言的。但此时,当男人回复自己真面目的时候,苏希娇心中竟然生出一种不舍的感觉。
“为什么我们会突然遇到黑风骑的袭击?”这个问题在苏希娇心中想了很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