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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孩毫无预兆的重新出现在我世界里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完全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绝决。我想向她讨个公道,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的手掌触碰到誓约禁壁诸多大门中的一扇,在满怀心事的情况下感觉却愈发敏锐,冰凉的门扇吸收着手掌上的热量,给我了一种无力推开它的错觉。
和以往不同,当我走进誓约禁壁的时候,阿纱嘉没有一如既往的坐在石座上面。她拖着身上的锁链在大厅中不安的踱步,然后在看到我的身影之后快步走了过来。
「她在了,她在这座城里!是不是?」
阿纱嘉的声音带着一点点的急促。不过她的面色平静,并没有很明显的负面情绪。
我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点了点头。
「你是怎么知道的?」
「月喉传递了触探过来,他说初邪要见我。」
「你的意思呢?」
「这是你的事情,我听你的。」
我没有预料到阿纱嘉会给与我这么顺服的答案。可事实上,她似乎并没有针对初邪的立场。初邪是我的仇敌,那么只要我一句请求,阿纱嘉就会坚定的站在我这边。
可是我现在需要的并不是作战的同伴或者出谋划策的帮手,我自己都无法看清自己心意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能够帮我,包括她。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如实的说道,全身都充满了无力的感觉。
「你不想杀她。」
这不是一个问句,阿纱嘉只是平静的替我吐露出了我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
「我下不了手,我毕竟欠她的。」
「不是这么简单。」
听着单纯天真的阿纱嘉说出这种话,我感觉到了一丝惊讶。她对人类情感的理解已经越来越深,这对我们来说或许真的是某种希望。
阿纱嘉看着我继续说道:「虽然我还远远不理解你们的思维方式,但你这么纠结,我也会觉得难过。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她的事情,那么就放下仇恨吧。我想,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永生不死,也没有人非死不可。」
她说的不无道理。但问题是,能放得下么?我们仍然有着交集,我不杀她,那么我该以什么立场来处理她的事情?如果她要继续杀我又该怎么办?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永生不死,也没有人非死不可。我把阿纱嘉的这句话印刻在脑海之中,只觉得眼前好像开阔了很多。
「暂时放下这些事情吧,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来烦恼。」我对阿纱嘉说道。
阿纱嘉闭上了双眼,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贪狼,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我们最终还是失败了,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反而简单。」我微笑了起来,「如果失败了,那么就用刀说话好了。」
「哪怕是我父亲?」
「任何人。」
「你不可能击败他。」
「或许只有人类在知道不可能的情况下仍然会挣扎吧,希望就是这种东西。况且,有可以为之战死的理由,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个太差的结果。」
这并不是大话也不是宽慰自己的借口,而是我真实的想法。
和食影者与幽鬼在一起的这段用他的死给我传递了某种珍贵的信息:一个战士可以以哪种方法坦然的面对死亡。
作为一个游走在刀锋边缘的佣兵、反抗军或者只是单纯的战士,在闲暇的时间里我无数次的设想过自己死亡的情景。面对无论如何也超越不了的强大对手,一场激烈而酣畅的战斗之后殒命于对方的剑下,这是我最终能设想到的最好的结局。
而我之前所一直疑虑的是:自己是不是能在临死之前甘愿接受这个事实。我们设想之中的心境很难确保和真正面对死亡之时所萌发的情感契合。但霍图死的时候我才明白这并非是不可能的,换一种方式说的话,就是我感到了安心。
我从光面回来之后才真正理解了,曾经和天使之尘作战之时韦恩奈兹面对死亡的淡然和宁静原来并不是只有超级战士才能够达到的境界。在临死之前忘却一切的悔意、仇恨和恐惧,安然的踏上通往冥界的道路,他们可以做的到,所以我也可以。
我已经下定决心,如果阿纱嘉最终还是无法成功骗过自己的心,那么就为她而战吧。这个选择一定会让我死在这个地方,但这种挣扎所迸发出的色彩足够让我心满意足的迎接死亡。
当我决定了自己可以死去的地方的时候,死亡就不再变得可怕了。
「我不允许你死在这里。」阿纱嘉睁开眼,重新看着我,「你已经为我做了足够多的事情。你为了自己的承诺付出了这么多……曾经的我并不了解你的付出,而现在我已经看清了。如果失败的话,你就离开吧。死在我的面前不会改变任何东西,我也不希望你死。」
「我已经没有了容身之所,而失去目标的人除了浑浑噩噩的死掉之外没有第二种结局。连为之战斗的目标都没有的时候,就和死掉没有什么区别了。」我摇了摇头。
「你可以寻找新的生活,新的伙伴,一切都可以再……」
我用手指轻轻抚在了阿纱嘉的嘴唇上,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心总有疲倦的时候。我已经重新开始了太多次。这一次,我已经累了,已经没有勇气再活一次。所以,我的结局就在这里了,你的身边。」
阿纱嘉的眼睛闪动着难以言说的光芒,她无言的看了我很久,最终点了点头。
「软弱之中的坚定……沉溺之中的清醒……放纵之中的矜持……人类……我想我真的开始喜欢你们人类了……」
「现在才开始喜欢,不是太晚了么?」
「并不晚。只是,为什么你不怕死?」
「我怕死。但如果是死在你面前的话,我可以接受,仅此而已。」
「人类还是比我想象的要复杂……」
「比任何人想象的都复杂,没有人类能够真正理解人类,这或许就是人类之所以能强大的原因之一吧。」
「希望你足够强大,能够战胜我的父亲。」阿纱嘉展露了一个清澈的笑容,她在开玩笑。
「人类就是抱着希望这种东西才能前进下去的。」
我没有说后半句,因为那对阿纱嘉的心情并不会产生正面的影响。也同样是希望这种东西才能把怀抱它的人扔到绝望的深渊之中。
种种的矛盾,这就是人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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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后,阿纱嘉将我唤醒,她告诉我八诡在上面召唤我。
我本想去看看初邪的情况,但心中的混乱感终究还是阻止了这个念头。可是当我踏入八诡寝宫的时候,双眼所看到的情景却让我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八诡毫不意外的正靠在堆满了肉排的餐桌边饕餮着,只是他对面还坐着另外一个身影。
和八诡足足有三米高的体型相比,他对面坐着的那个不速之客实在是太过娇小,以至于我第一
初邪毫不客气的安坐在八诡前面,而八诡并没有怎么理她,两个人只是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食物上面。我记得,当初八诡招待我的时候只是随随便便甩给了我一根半生不熟的肥厚肉排,可初邪面前的却是由华美餐具盛装的精美食物。
女孩悠然自得的享用着盘子里的食物,就好像一天之前想要把她吃掉的并不是面前这个巨大而凶恶的噬族王城领主。
「正好,一起来吃点,我听下面的人说你口味挺挑剔的。」八诡漫不经心的瞥了我一眼,旁边立刻有里奥雷特仆从给我搬来了椅子和餐具。
他手底下的人并没有瞎说,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都会勒令那些里奥雷特用精心烹饪的食物来满足自己的口腹。只不过,现在这种时候这种事情实在是显得太过无关紧要。
「我说过让你呆在房间里。」我落座,冷冷的对初邪说。
「闷死啦。」初邪看也不看我一眼,只是低头小声的嘟囔着。
「真是不怕死。」我叹了口气,然后尝了尝盘子里的东西,似乎还不错的样子。
八诡在吃饭的时候不喜欢交谈,而我也不知道该和在座的另外一个家伙说些什么,所以饭局在单纯的餐具碰撞声中结束了。
「叫我上来并不只是为了这么一顿沉默的早餐吧?」我推开椅子,然后站起身来。
「我和这个女人谈了个交易。」
八诡淡淡的说着,然后毫不掩饰的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
我挡住鼻子,将八诡油腻恶臭的口气阻止在了自己嗅觉器官的外面。我看了看初邪,这家伙根本不看我,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将目光锁定在自己的指甲上面。
那双手……我还记得她的温度。
「什么交易?和我有关系么?」我将自己的注意力从女孩身上拽开,看向八诡。
「你们的什么反抗军要在我们领地里面建设基地,我已经答应了。」
我对八诡的这句话非常意外,「条件呢?」
「条件是,她将光咏从誓约禁壁里面弄出来。」
「那不可能!」我本能的叫出了声。
我不知道初邪和八诡在之前进行了什么内容的对话,但很显然,初邪已经清楚了阿纱嘉现在所处的境地。这个女人竟然能够想到以这个为筹码换取前进基地的建设机会,这的确符合她的作风,但问题在于我没法安心的让她接近阿纱嘉。
我不能不承认,她在骗人这个能力上有着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程度,如果由她来教导阿纱嘉的话成功的可能性一定比我要高。可是初邪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我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确凿的答案。她就好像一颗完全不明白引爆机理的炸弹,什么时候会爆炸、怎么样会爆炸,没人能够知道。
把自己置身于阿纱嘉的身边,这是否就是初邪的计划?她的报复心是不是还没有消融,以至于想要从阿纱嘉身上找到新的报复我的机会?越是这样想下去,我就越是疑心。
「
八诡的话语中带着生冷的强硬,那并不是和我商量的语气。
「不,你不了解这个家伙!如果阿纱嘉出了什么事情,一切后悔都来不及!」
「喂!你别一提到她就脑子犯糊涂行不行?」初邪一脸不满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说的就好像我是个傻子一样!这可是你们的地盘,就算我想算计她,我敢嘛!?八诡可是随随便便就能吃掉我的哇!」
「不……不对……」我看着初邪的表情,用力的摇着头,「你一定有什么打算,我知道……我能看得出来,你绝对不是为了做交易这么简单。」
「那又怎么样?反正把她从底下带出来就是了!结果还不都是一样的?」
「初邪!我可不是在和你说笑!」我吼了起来。
「凶什么嘛!你说了又不算!」初邪白了我一眼,哼的一声扭过了头去。
我怀着惴惴的心事看向八诡,「再给我一点
「我从来都没放弃过,也没有什么好放弃的,我只是不想让我们的努力白白浪费掉。而这个女人的提议很不错,我下决定的理由就这么简单。一切都仅仅关乎于欺骗,而我觉得你并不算是优秀的说谎者。」
我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能冒这个风险,你也不能,八诡!你根本不知道她会做什么,我现在就能想出无数种对阿纱嘉不利的可能。你虽然深悉人性,但却不知道人类到底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无所谓啊。」初邪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我的陈述,「你现在怎么都没办法把她弄出来,三天以后你要怎么办?还不是要让我来试试。」
「不,如果三天之内她还是没办法欺骗自己,那么我们两个都会接受自己的命运。」
「接受命运?你不要她啦?!」初邪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不会放弃她,所以我要挑战她的父亲。」
「她父亲?噬王!?你怎么可能打得过那种存在?你是不是疯了?」
「人总有需要拼上性命的时候。」
「拼命就能赢么!?会死的!!」
「我知道。」
「知道还发疯!?为了完全没有希望的事情,连命都不要了!?」初邪急的差点跳起来。
「人总有死的一天。」
「可是放弃自己的性命无论如何都是愚蠢至极的事情!你觉得绝望了?觉得没有希望了?所以就觉得死掉也无所谓?你知不知道人总是可以拥有新的未来?!你都已经是这么高级的战士了,不可能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明白吧!?你不是曾经也失去过很多东西,也曾经无比绝望过,然后找到了新的归属么?!」
看着她气急败坏试图说服我的样子,心里面隐藏的一点点暖意颤抖了一下。
我靠近旁边的桌子,伸手从盘子里拿起了一枚酸果。那不是水果,因为暗面并没有可以生长果实的数目。所谓的酸果是一种晶脉中的液体,它们会在表面凝结一层薄膜裹住其中的汁液,吃起来的口感和柑橘科的水果相似。
「我就好像这颗酸果。」我将它捧右手手心,慢慢抬起手,「这里面的东西就是所谓的希望、未来、幻想或者任何一种足以支持我的念头。」
我收紧右手,被挤压的酸果淌出了淋漓的水分。
「这个世界像是这样在一点一点的压迫着我,挤出了我拥有的所有东西。一次、两次、三次……我也终归会有被压榨的一丝不剩的时候。」
我继续用力,更多的汁液被挤了出来。它们滴在地上,迸溅出水花。
「为了继续活下去,我选择在被背叛之后继续相信身边的人。我没有别的办法,为了活下去我就必须寻找希望,但结果只是被再一次背叛,再一次,再一次。我找不到逃脱这个循环的方法,除了阿纱嘉这条路。如果她这条路仍然无法走通,我对这个世界就没有资格再抱有什么希望了。」
我松开手,干瘪的酸果从我的手中落到了地上。
「所以死不是问题,死往往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我说完这句话,拿过一条餐巾开始擦手。初邪愣愣的站在那里,眼睛里闪烁着我看不懂的情感。那种情感复杂而深邃,我没办法分辨清楚。
女孩慢慢的俯下身子,微微颤抖着捡起了那枚干瘪的只剩下外皮的酸果。
「可是你还有我……我可以陪着你……我可以做你的未来……」
初邪用力说出了这句话,我看到有泪珠从她的脸颊上滑落了下来。
为什么事到如今她还会说出这种话?我感到异常的混乱。
「我现在没有心情听你胡说。」我心口发紧,「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我不会再让你玩了。」
「我承认,我确实有阴谋。」初邪用手背使劲擦着眼睛里的泪水。
「什么阴谋?」
「我本来就是想来给你捣乱的!假装教她欺骗,耗费上你们三天她就真的没办法和你在一起了!」
我听到这里反倒松了一口气,然后转头看了八诡一眼。以我对初邪的了解,她做出这么大胆的判断就一定有自己心里的小算盘,现在她吐出了真相,八诡总不至于继续执行原来的许诺了。
「为什么要说出来?」我的语气温和了下来。
「不说出来怎么办!?看着你你那么傻呼呼的去送死!?」初邪带着哭腔,声音都扭曲了。她把手里面那颗酸果的渣滓用力摔在了我身上。
「你一开始就想我死,这应该正合你意。」
「才不是呢!!你这个傻子!混蛋!!」初邪大叫道。
「难道微凉在骗我么!?」我也对她吼了起来。
「她没骗你!那句话的确是我和她说的!可是小鱼她们根本就不是我派过去!!」
「你觉得我会相信?」我咬着牙说。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相信!所以我才一直不和你解释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