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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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还没说呢，就听到很细微的深呼吸的声音，有点颤抖的，从听筒里传出来。</p>
<p>以前在群山工地成天听林其乐哭，余樵早已习以为常。</p>
<p>他不习惯的是，他听出林其乐在忍耐着。</p>
<p>“余樵！打球儿啊！”有同学在操场上大声叫他。</p>
<p>余樵对电话说：“后悔了吧，让你来省城你不来。”</p>
<p>林其乐忍着哭腔：“我爸爸妈妈怎么办啊。”</p>
<p>余樵恨铁不成钢道：“你爸妈又不是小孩。”</p>
<p>林其乐抿了抿嘴。</p>
<p>她还是舍不得离开家，舍不得离开爸爸妈妈。哪怕群山工地已经没有什么人住了。放学的时候，林其乐还是会走过一排排空荡荡的宿舍，给这片向日葵地，那片草莓田浇水。</p>
<p>她独自上学，独自放学，在学校的时候与耿晓青、戴丽欣两个女孩儿说话，放学以后就独自待在家里，再也没有朋友会来家里找她玩儿了。</p>
<p>杜尚他们也并不能每天都打电话来。爸爸妈妈也不再订阅《米老鼠》了，家里堆积的儿童杂志开始变成《漫画Party》。林其乐吃着饭时看，帮妈妈盯洗衣机时看，睡了觉熄了灯，她还趴在被窝里重温更多遍：看漫画时她总是很开心，心无旁骛。</p>
<p>《漫画Party》边角栏上，有好几页连续印着小读者的自我介绍和邮政地址，林其乐仔细看，才发现那是交友栏目。</p>
<p>林其乐飞快从床上爬起来了。她拧开了台灯，打开铅笔盒，摊开杂志，把读者回执单仔仔细细地撕下来。</p>
<p>“我是宇宙超级无敌小飞侠林其乐，生活在风景美丽的群山市，”林其乐在灯下一个字一个字写道，“我想结交全国各地的小朋友，做好朋友——”</p>
<p>一个月飞快过去。林电工一天下班，把邮递员送到单位的漫画杂志带回家，搁到女儿的书桌上。</p>
<p>戴丽欣在课间吃惊地看着漫画杂志：“林其乐！真的是你哎！真是你啊！！”</p>
<p>林其乐目瞪口呆翻着手里一封封的信，她填写的收信地址是学校的班级邮箱，她根本没想到会真有这么多的人写信给她。</p>
<p>负责管理班级邮箱的是生活委员，到了隔天早晨，她又拿了满满四十多封信进来，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林其乐，怎么这么多全是你的信啊？”</p>
<p>耿晓青问：“樱桃，这么多信，你全都要回啊？”</p>
<p>戴丽欣也问：“这要回到什么时候？”</p>
<p>林其乐趁着课间时候拆信，一不小心一张照片从里面掉出来了。林其乐捡起来看了一眼，旁边戴丽欣的脸一下子红了：“还有男生寄照片啊！”</p>
<p>林其乐那天回家，书包里装了一大摞信件，每一封都沉甸甸的，热情洋溢。吃饭的时候，林其乐忽然问：“爸爸，你知道省城总部的邮政地址吗？”</p>
<p>林电工说：“知道啊，怎么了。”</p>
<p>林其乐犹豫了一下，说：“我想给杜尚写信。”</p>
<p>妈妈在旁边夹排骨给她：“打电话不就得了，写信不慢吗？”</p>
<p>林其乐翻开自己的日记本，那上面记了好几个电话号码，打头一个便是蒋峤西家的。</p>
<p>上了初中以后，她断断续续又打了这个号码几次，只有一次打通了，是蒋峤西的妈妈接的。</p>
<p>她语气硬邦邦，冷冰冰：“峤西不在家，他学习忙，麻烦你别给他打电话了。”</p>
<p>接着便把电话挂断了。</p>
<p>这会儿，林其乐打给杜尚，问：“你有没有蒋峤西家里的邮政地址？”</p>
<p>杜尚说：“干嘛，樱桃……你想给他写信啊？”</p>
<p>林其乐说：“我先问一问……”</p>
<p>杜尚说：“你要是寄到他家，不又被他妈看见了。”</p>
<p>林其乐一愣：“也是哦……”</p>
<p>杜尚绞尽脑汁，想了想：“要不……你寄到我们班来吧！我现在就告诉你地址——”</p>
<p>林其乐还经常能回想起几年前。回想起她吃着雪糕，和自己最好的伙伴一起上下学。那时候，蒋峤西总走在她身边，安静地听她说话。</p>
<p>她在灯光下写：</p>
<p>蒋峤西，</p>
<p>我是林其乐。</p>
<p>小兔子死了，你还记得它吗，它满四岁了……</p>
<p>林其乐写着写着，眼前一片模糊，也不太清楚她具体都在写什么了。她想到什么便写，写以前的回忆，写她现在的生活，写她给他打了两年的电话：“你不想我吗？为什么你从不打电话给我呢？蔡方元说你在省城变得不一样了，你变成什么样子了？”</p>
<p>林其乐还写到，她前几天在家翻旧课本，看到了那张小学时画的皱皱巴巴的“蒋莼鲈”画像。</p>
<p>“你还记得蒋莼鲈吗？”林其乐放下铅笔，打开自己的水彩笔盒，开始在信纸上画“蒋莼鲈”的画像了。</p>
<p>等到画完，她继续用铅笔往下写：“如果你忘了，就看一看她想起来。”</p>
<p>她作业写得一贯潦草，这一封信却一笔一画，认真极了。林其乐写完了信，兴许还觉得不够，她用水彩笔在信纸周边画了一些星星、月亮，画小小的花瓣、可乐罐子、黑色手表，还有小兔子的头像，来点缀所有的空白。</p>
<p>不知蒋峤西什么时候能收到信，什么时候会给她回信。归根结底，林其乐根本不相信蔡方元他们说的：“蒋峤西现在和我们不太熟，真的说不上话！”</p>
<p>一个星期后的放学时间，林其乐正在家里百无聊赖地看《我为歌狂》，突然她家的电话铃声响了。</p>
<p>林其乐把听筒拿起来，以为是杜尚。</p>
<p>“林樱桃！”是个女孩的声音，让林其乐一愣，竟然是秦野云，“你疯了！你给蒋峤西写的什么信啊？”</p>
<p>※※※※※※※※※※※※※※※※※※※※</p>
<p>－－－－－－－－－－－－－</p>
<p>本章注释：</p>
<p>＊《HeyJude》：保罗·麦卡特尼创作的歌曲，孙燕姿于2001年翻唱，收录在专辑《Start自选集》中。</p>
<p>＊《直到世界终结》：日本摇滚乐队WANDS的一支单曲，《灌篮高手》片尾曲，发行于1994年6月8日。</p>
<p>＊道明寺：2001年，台湾漫改偶像剧《流星花园》红遍两岸三地，道明寺为该剧男主人公。</p>
<p>＊《漫画Party》：创刊于2001年1月15日，又名《学生广角》，2006年4月正式更名为《漫画派对》。</p>
<p>＊《我为歌狂》：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上海电视台联合推出的52集大型动画片，2001年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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